第二十五章:日本人 (第1/2页)
此人理了个圆寸头,穿得整整齐齐,他转头看见我醒了,马上直起身,对着我鞠了一躬:“对不起,我把您吵醒了。”
我有点发蒙,第一句话竟然是:“现在……几点了?”
他看了下腕上的手表:“下午四点十五分。”接着他又说:“您睡的被褥是我的。”
我赶紧站了起来。
他摆了摆手,说:“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我说:“我朋友去哪儿了?”
他说:“噢,他出去转悠了。”
我看了看他,突然问:“你不是中国人?”
他点了点头,说:“我是日本人,我叫李喷泉。”
外国人起中国名字总是很奇怪,我曾经遇到过两个美国人,一个叫米老鼠,一个叫唐老鸭。
我说:“我叫小赵,我的朋友叫Asa,我们是来旅游的。”
他笑了笑,说:“我也是。”
我说:“你的中文讲的很不错。”
他把头一低,说:“谢谢。我是个交换生,大学是在中国读的,我选修的也是汉语言专业。”
“谢谢”应该是最简单的汉语了,他偏偏在这两个字上露出了破绽,听起来更像是“射射”。
我又问他:“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李喷泉说:“两天前。”
我接着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李喷泉说:“很不容易,我去过三次大使馆。”
我有些不舒服了:“武警没拦着你?”
李喷泉反问我:“武警为什么要拦我?”
我说:“不是在搞军事演习吗?”
还有句话我没有说出来——军事演习最应该防备的就是你们这些外国人啊。
他说:“估计我进来的时候还没有开始吧。”接着他问我:“你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说:“刚进来。”
他说:“不是搞军事演习吗?”
我支吾了一下,含含糊糊地说:“托了点关系。”
他点点头,又说:“一起吃点东西吧?”
我说:“好哇。”
接着,他就像变戏法一样从公交车里找出了煤气炉、煮锅和速冻水饺。
我说:“这些都是你带进来的?”
他说:“不,这是办公大楼的人送给我的。”
我马上问他:“你知道办公大楼在哪儿?”
他说:“知道啊。”
我说:“我们正找它呢。”
他说:“待会儿我就去办公大楼,你们跟我走吧。”
我赶紧说:“好的,谢谢。”
上天好像不想让我们变成无头苍蝇,专门给我们派了一个日本导游!
李喷泉烧水的时候,Asa回来了,我们一起聊了聊。原来这个摄影爱好者,他喜欢拍废弃的建筑物,之前网上特别有名的那张首钢照片就是他的作品。
首钢在北京,我和李喷泉的距离一下拉近了。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李喷泉说:“我联系上了一个来过404的摄影家,他给了我路线图。就算是这样,我也走了很多冤枉路,花了几天时间才找到。”
我的心里平衡了一些。
饺子熟了。
没有碗,李喷泉给我们发了筷子,大家从锅里捞着吃,变成了“饺子火锅”。
Asa问:“你在哪儿上的大学?”
李喷泉说:“南京。”
中国人和日本人提到这座城市就不免有些敏感,他马上说:“我每年都会去大屠杀纪念馆做义工。”
我对他的好感度“噌噌噌”地往上长了。
我又问:“你怎么看待你们的领导人参拜靖国神社这件事?”
他笑了一下:“在日本,我们年轻一代并不怎么关心政治。”
吃过饭,李喷泉收起了煤气炉和煮锅,又把被褥叠起来,还从背包里掏出一只灯泡放在了发电机上。
我问他:“你还回来吗?”
他摇摇头:“留给后来的驴友。”
然后,我们离开公交车,沿着主路往西走去。
建筑物越来越密集了,但是都很破败,多数建筑的窗子都碎了,窗框上有陈年的雨渍,如果说窗户是眼睛,雨渍就是它的眼泪,多年来它们把眼泪都哭干了。
墙上依稀能看到标语——
中朝人民力量大!
一定要解放台湾!
提高警惕,保卫祖国!
献完青春献终生,献完终生献子孙!……
如果404没撤离,我就是被献出去的“子孙”。
我问李喷泉:“你一个人在这里四处乱跑,不怕有危险吗?”
李喷泉说:“凡是有警戒线的地方就不要进去,只要保证这一点就没有问题。”
我又问:“你在这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反应?”
李喷泉困惑地看了看我:“什么意思?”
我说:“比如看到一些不正常的东西,或者听到一些没来源的声音。”
李喷泉说:“都是心理作用。由于很多人都传说这个地方很诡异,所以我们来了之后,就真的会发现很多诡异之处,实际上,唯一的原因是——我们相信了,‘相信’本身就是个可怕的磁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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