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第2/2页)
从很近的方向,在树木丛生的陡坡方向,传来一阵又一阵震耳欲聋的杀声还有大片大片的惨叫声、连续不断的金属的铿锵碰撞声。空地上无人理会的战马被战场上传来的巨大声响惊得惊躁不安,不断地发出一声声长嘶,鼻孔里呼哧呼哧地喷着气,却因为被马绳栓住了不能逃走。距离战场大概五百米的草丛中,当起义的半兽人与魔族的军队正在进行着殊死的搏斗时候,几个人类趴在那看得目不转睛,小声议论着:
“好象是半兽人占了上风?”
“他们正在进攻呢!开始肉搏战了!”
“维拉是个笨蛋,他不应该包得那么紧,该给魔族一条逃生的路——你看你看,左边的那里故意放开了个缺口了!魔族开始钻树林逃跑了!”
“恩,他们开始完蛋了,要崩溃了。。。”
这时候一群逃跑的魔族兵光着脑袋浑身血污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从草丛前面的道路上跑过,连战马也来不及取,就这样赤着脚跑过去。草丛中的议论声音一下子停止了下来,等这伙溃败的魔族兵兵跑得远了,又重新响了起来:
“这是一场大胜仗啊!”
“大人,你是怎么知道魔族今晚一定会来的?”
“我猜的。。。哎哎,白川,你不要那么粗鲁嘛,我说我说——我真的只是猜的,不骗你们。。。哎呀,救命!”
紫川秀无奈地苦笑。他有件事情一直没跟白川和罗杰他们说:经历过云省的那次生死搏斗和莫名其妙的长时间昏睡以后,紫川秀发现自己的武功开始恢复了。损伤的丹田和经脉里,又开始出现真气流转了,受损的经脉正在一点点的复原,而且恢复的速度相当的惊人。自己的武艺正在一点点的恢复,他惊讶:按照这样的速度,要不了两年,自己的武功不但能完全完全恢复旧观,或者还有很大的长进呢!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原因。
而且,他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不只武功的恢复那么简单。自己的感觉越发的灵敏了,刚才一路过来,他感觉到后背上象是有根针刺着似的,鼻子里仿佛闻到了低阶魔族身上那股特有的腥臊味和马汗的味道,不用回头他就知道了,是魔族骑兵在暗中跟踪着自己。灵光一闪,他忽然也知道了,魔族将会在今晚发动夜袭。
自己究竟是怎么知道的。。。紫川秀痛苦地挠挠头,或许是某种直觉或者灵机一动吧?夜间偷袭作战是魔族的特长,今天白天他们没能将半兽人的队伍打垮,如果自己是魔族的指挥官的话,晚上肯定会过来的。如果要过来,半兽人营地的三面都是密林,只有西面有一块开阔地,利于骑兵运动,那他们肯定会从这里杀进来——不过这些都是事后才想到的理由,就象小学生抄来了正确的答案再去编造几步运算过程一样。当时那个念头来得那么突然,就象闪电划过长空,毫无来由:“今晚魔族会来,而且他们会从树林西面过来。”虽然没有任何根据支持的,自己却对它确信无疑,就象确信一加一等于二一样。
事到如今,看着众人吃惊得目瞪口呆的表情,紫川秀也无法改口了。他只能摆出一副胸有成竹、自信十足的架势,反正没有人看得到他面具下的惊惶表情。如果到时候预测失误的话,自己这个“光明王殿下”可真没脸见人了,唯一的出路就是夹着尾巴连夜逃走了,剩下的这副烂摊子交给布森去收拾好了。
战场方向的巨大喧嚣已经停息,半兽人锁定了胜局。魔族军队吹响了撤军的号子,但是他们已经失去了有组织地撤退的时机。急于逃生的魔族队伍在军官的带领下突破了一处包围圈,从那里灰溜溜地逃了出来,队伍溃不成军。来时候军容整齐威风凛凛的魔族骑兵团队,转眼之间化成了乌合之众,他们丢弃了战马,乱七八糟地在溜在逃,慌不择路地钻林子躲草堆。有组织的抵抗已经宣告结束,还有些逃不掉的魔族兵,三三五五的分散在各处做困兽之斗,但更多的却是举起了武器投降,毕竟,并不是所有的魔族士兵都具有宁死不屈的精神。既然长官可以丢下自己逃命,那为了活命,投降也并非一件很可耻的事情。
半兽人们欣喜若狂,他们缴获了大批完好的战马,对起义军而言,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
紫川秀正倚靠着一棵大树闭目养神。维拉大步地走过来,血迹斑斑,神采奕奕,胜利使得他的疲倦一扫而去。布森跟在他的后面,两个半兽人军官径直地走到了他的面前。布森嗓门很响亮地嚷嚷道:“光明殿下,我们赢了!”
“恩,我看到了。”紫川秀头也不抬,心里想这个布森不知是怎么回事,老是说废话,明明是众人皆知的事实,他非要出来绉有介事地再说一遍不可。
布森“嘿嘿”一笑,盘腿坐下。维拉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坐下。
“大人,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呢?”
紫川秀也“嘿嘿”一笑,却不出声。他并不是气量狭窄的人,只是维拉对自己的态度,实在太伤他的自尊心了。
半兽人虽然耿直,却并不蠢。两个军官都明白了紫川秀的意思了。布森望向维拉,目光带着催促。维拉扭动下身子,犹豫地开口了:“光明殿下,这次实在多亏了您的提醒,不然,我们的部队会吃大亏的,我十分感谢。”
紫川秀“恩”了一声,声音象是鼻孔里面发出来的。
维拉更加局促不安:“光明大人,我为先前的态度,感到十分抱歉。我太无礼了。。。”他边说边习惯地探望着对方的脸色,但是看到的只有那张发光的面具,完全无法知道紫川秀的心理,结果他越说越慌,脑袋低得几乎磕在了胸口上。
布森在旁边打圆场:“好啦好啦,维拉,光明殿下不会跟你一般计较的。”
“布森团队长,我道歉是为我的态度,但并不是为我的看法,”维拉抬起了头,小声但是说得很坚决:“光明殿下,我不知道其他的兵变部队现在状况如何了,但照我们这边的情形看,贝特罗的团队已经垮了,布兰的团队已经与我们失去了联系,凶多吉少了。这样,我手中的这支部队很可能就是圣庙所剩的最后一支武装力量,我不能不慎重行事。
布森团队长,我并不是贪恋权位。我们需要一个统帅,是为了统筹全局,率领全军,如果长老打算任命布兰或者死鬼贝特罗——愿奥迪大神保佑他的灵魂——或者别的佐伊族人担任我们的统帅的话,诚然说,作为将才,我不认为自己比他们差到哪里去,但我会服从长老的命令,毫无怨言。但是说,长老让我把军队交给一个——”他犹豫了一下:“——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类,我实在无法受命。”
“光明殿下,我不是在侮辱您,对您的军事才华,我非常的敬佩。您预计了魔族的袭击,指定了作战计划,今晚的胜利,您是最大的功臣。但是,在我知道您的真实身份以前,或者说,确认您是值得我们信任的人以前。。。请原谅,我是不能承认您的指挥官职务的。否则的话,我无法向我的战士们交代,也无法向家乡的父老交代。”
开始时候紫川秀还有些恼怒,但越听越是悚然,最后竟然对眼前的这个半兽人有点肃然起敬了。他开始理解了:维拉并不是眷恋权位,他的抗命,完全是出于公心,出于一种对自己种族高度负责的可敬态度。
紫川秀想了一下,缓缓地摘下了面具,露出清秀的面容。维拉“啊”的一声惊呼:他没想到紫川秀竟然如此年轻。旁边的白川善解人意,递过去一块湿毛巾。紫川秀擦了擦脸,满意地吐口气:面具下闷了这么久,滋味真是难受。
“维拉团队长,你是对的。我的真实身份,确实是应该让你知道的。”
旁边的布森插口说:“光明殿下,您——”
“不要担心,我相信维拉团队长是不会泄露的。我叫林河,原来是紫川家族的军官,后来为了些事情与家族闹翻了,流亡远东。在圣庙保卫战中,我与你们的布丹长老结识,他对我很信任,请我代他领兵作战。布森可以为我作证的,我说的都是真话。”
维拉一面孔的茫然。现在他虽然知道了紫川秀的“姓名”和真实面目,可是自己对“林河”这个名字照旧是一无所知。紫川秀看出了他的为难,笑笑:“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但是现在紫川家族禁止我使用了,所以我刚才没说:我叫紫川秀。”
“呀!”的一声惊呼,维拉整个人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震惊:“紫川秀!杀了平靖侯的那个紫川秀?和斯特林大将军一同坚守帕伊的那个紫川秀?被紫川家通缉的那个紫川秀?”
白川小声地嘀咕:“多么多姿多彩的人生啊。。。”
罗杰酸溜溜的:“欠我们赌债半年不还的紫川秀。”
紫川秀苦笑地摸摸自己鼻子:“好象都是我吧?不过你可以坐下来吗?”
维拉慢慢地坐下,脸上带着不敢相信的表情,敬畏地看着紫川秀,忽然说:“我明白你为什么不能以真面目见人了,知道你还活着的话,魔族会疯狂的,他们恨你恨得入骨,怕你又怕得要死。”
“你的许多事,我们都听说了。内战期间,你待我们的俘虏很好,周济我们的难民,大家都说你是我们佐伊族的朋友,难怪长老会信任一个人类。”维拉说着,忽然笑了起来,神情一下子豁然开朗:“既然是你,紫川阁下,没说的,你与魔族势不两立,我是白担心了。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说。”
“你曾经是紫川家的将军,现在带领我们佐伊族的军队。但是若有一天,我们佐伊族与紫川家开战,你会站在哪一边?”
众人面色大变:这个问题实在太尖锐了,布森想阻止,犹豫一下却没出声:他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紫川秀若无其事笑笑:“这是不可能的。紫川家与佐伊族都有共同的敌人魔族,是盟友,不可能开战的。”
维拉追问不休:“我只是说“如果”!假如开战了,你怎么办?”
紫川秀沉吟下,回答:“我会尽一切努力,不让这种事情发生。但若真有那么一天。。。紫川家是我的出身地,佐伊族于我有救命恩情,我最多只能两不相帮。”
维拉很干脆地拍一下巴掌,满意地说:“这话实在。”紫川秀很理解半兽人的性格,他们豪爽、耿直、热情,最厌恶的是叛徒与欺诈。若刚才自己回答说帮助佐伊族一方打人类,且不说对方会不会相信,单是说自己身为人类一员却掉头打人类,背叛了自己的种族,半兽人是绝对不会欣赏这样的行径的。当然,若是说站在人类一边打半兽人那更是会激怒众人的。
“紫川阁下,你能保证,除非是碰上与人类的战争,你都能忠于我们佐伊族,不会背叛吗?”
“不能!”紫川秀很干脆利落地回答。所有人一愣,紫川秀微笑:“我发誓忠于远东的解放事业,直到将魔族的军队驱出远东,建立一个所有种族平等的远东国度!”
半兽人们对视一眼,目光中出现欣喜。维拉站了起身,庄重地以右手按在胸前:“紫川大人——哦,不,光明王殿下!我将听从您的指挥!在解放远东的战争中,请允许我们,远东第一团的全体官兵跟随于您!在您的领导下,我们一定会奋勇作战,绝不后退!”
紫川秀也站了起来,同样的以手抚胸:“谢谢!我发誓,绝不会辜负各位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