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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陛下说完了,可有人有异议?

  第二百八十二章 陛下说完了,可有人有异议? (第1/2页)
  
  明英宗到底留下了多少宿弊,朱翊钧也不清楚,熟读史书的万士和也不清楚,就是问明英宗本人,估计他本人也不清楚,这大明朝的义官究竟何时出现的。
  
  什么传奉官,义官,都是卖官鬻爵的代词而已。
  
  汉武帝在最开始卖官鬻爵的时候,还卖的是有名无实的爵位,只是代表社会地位,到了后来开始卖吏员,再从吏员到官员,一切的官职都是明码标价,官员手中拥有了权力,一切的投资都是值得,都可以从土地和黔首身上朘剥回来。
  
  汉武帝卖官鬻爵是为了汉匈决战,那明英宗是为了什么呢?大抵是什么都不为,只是朝臣们说得多了,就同意了。
  
  卖官鬻爵会对大明的吏治造成系统性的严重破坏,但你要跟明英宗朱祁镇说其中危害,他大抵是听不懂的。
  
  卖官鬻爵被认为是亡国的一种征兆,被文人口诛笔伐了这么多年,可是从正统到万历,一百多年的时间,就是没有人下定决心废除了这一项制度,背后的原因,自然有祖宗成法不可违,也有朝臣们心照不宣的不作为。
  
  受苦的只是百姓,又不是自己利益受损,而且还能从中谋求私利,岂不美哉?
  
  收紧选官的入口,是今年吏治的核心整治内容,一旦廷议通过,至此之后,大明朝廷不再为义官发放官身,这对大明吏治清明是极其有益的。
  
  “臣比较反对这种一刀切的做法。”次辅王崇古突然开口说道,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海瑞沉默了一下,看向了王崇古眉头紧皱,而后稍微思忖了一下,眉头逐渐伸展开来,附和的说道:“臣也反对一并取缔。”
  
  “陛下和宜城伯讲筵,曾经谈到过,一个政令不光是好处,也有坏处,必须要谈论它的代价,否则就必须要反对,一刀切掉的义官的代价是什么呢?”
  
  “义官,在云南、贵州、广西、琼州,有其存在的必要。”
  
  这些地方存在着大量的土司世官,而对这些地方潜移默化的改土归流也要用到义官,能通过科举的,是不屑于去补这种义官,科举出身,即便是举人,也有可能升任明公,但是补义官,到最后的结果最多也就是个官身的吏员,上限很低。
  
  海瑞出身海南,琼州的改土归流都是用的义官。
  
  万士和则摇头说道:“一个官身四十两银子,一个县,十几年就补三百多位,这些人互相袒护,朋比为奸,即便是朝廷命官到任,仍然是需要看他们的脸色,朝廷的威严何在,礼法何在?吏部不是没事找事,是切实需要。”
  
  “考成法严了考成,若是这选官的口袋不扎进,就是再堵漏,也挡不住漏。”
  
  “改土归流,改土司为朝廷命官管理,是朝廷郡县化的过程,而这个过程自然是必然的,补义官一刀切之后,影响了改土归流,可以想别的办法,大明别的不多,两条腿的读书人遍地都是,愿意任流官的,可以给恩科特赐进士。”
  
  吕调阳轻轻咳嗽了一下,这个廷议的火药味实在是太重了。
  
  万士和这就有点人身攻击了,万士和这话怎么看都像是说海瑞出身不好,只是个举人,毕竟恩科特赐进士,都是给举人的,而海瑞也是有了恩科特赐进士,才能位列朝班,成为明公之一,
  
  万士和的意思是,改土归流小弊,而卖官鬻爵大弊,但是话里话外,攻击到了举人出身的海瑞。
  
  海瑞没有反驳,他出身就是不好,就是个举人出身,万士和这样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骂他,他无法反驳则不反驳。
  
  “万太宰。”朱翊钧开口了,他看着万士和说道:“出身就只是出身,海总宪嘉靖三十七年开始履任淳安知县,刚上任就开始清丈,那年头,谁敢清丈?又不是现在,但是海总宪那会儿就敢为天下先了。”
  
  “清丈之后,淳安百姓开始回流,一岁增三千户,清丈田亩、均平赋役之功;后推行保甲法,不数年,荡涤山贼匪寇;兴办社学,淳安百姓十户有五户识字读书。”
  
  保甲法,其实不是什么新鲜的法子,就是组建民兵乡勇,三年把淳安境内的山贼匪寇清剿一空,而海瑞在淳安做知县,还兴办社学,社学是太祖高皇帝推广的政策之一,就是启蒙小学。
  
  朱翊钧继续说道:“胡宗宪胡部堂的儿子路过淳安县,淳安县驿卒惹怒了胡部堂的儿子,把驿卒给倒吊了起来要鞭打,海总宪将胡部堂的儿子给拿了,把这事报告给了胡宗宪,而胡宗宪也未曾降罪,反而责骂自己儿子苛责小民。”
  
  “这是海总宪不畏强权。”
  
  海瑞擒拿胡宗宪儿子,胡宗宪的反应,成全了他自己的名声,也成全海瑞的名声,如果胡宗宪处置海瑞,则两败俱伤,胡宗宪从来不是个小人,他的确投效了严嵩严世藩,但那也是为了平倭大计,不得不为。
  
  为胡宗宪平反,是隆庆二年徐阶倒台后的一股风力,朱翊钧也真的很认真的考察过胡宗宪的为人处世,仅凭胡宗宪平倭之功,足以平冤昭雪了,详细了解后,在私德上,胡宗宪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胡部堂自己的儿子被小小知县给拿了,他不去寻知县的麻烦,却找自己儿子麻烦。
  
  “陛下,胡部堂当初给臣回了信,只说自己约束家人不严,未曾训诫臣只言片语。”海瑞说起了过往,一件陈年旧事,陛下居然也知晓了,胡宗宪不包庇自己的家人。
  
  胡宗宪的确不够光明磊落,因为能够查明,胡宗宪的确贪腐,每年给严嵩、严世藩大量的银子,通过提编浙江盐银,聚敛无数,有总督银山的绰号,这些银子一部分都流入了严嵩严世藩的口袋,一部分用于了平倭,一部分用于招抚亡命之徒,比如海寇汪直,一部分用于养自己的手下幕僚。
  
  这些都是胡宗宪的确切罪责,但皇帝给胡宗宪平反的原因是功大于过。
  
  “万太宰,出身不好,不是什么问题。”朱翊钧看着万士和,语气很是平静,可这话里,教训之意不言而喻。
  
  万士和心中猛地一惊,陛下批评他不是因为他说了海瑞,骂人不揭短,那为什么要骂人?大家为了一个政令吵来吵去,十分的寻常。
  
  陛下责怪他看人更看重出身,就像是簪缨之家的王世贞,骂张居正出身军户,腿上的泥都没洗干净一样。
  
  “臣谨遵圣诲。”万士和赶忙俯首,万士和发现自己真的不适合吏部事儿,还是礼部适合他。
  
  “正统初年推行义官之初,也是在四川、云南、贵州、广西、琼州等地推行,然而稍以时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万士和进一步说明了自己的想法,陛下训诫他,他还是要一刀切,查旧案,万士和发现这个政令最初的推行目的就是改土归流,这口子一开,立刻就从云贵等地,遍布天下,流毒无穷。
  
  万士和仍然坚持要一刀切,这是吏部部议的结果,他作为吏部明公,必须要为这件事站台。
  
  朱翊钧看着万士和说道:“先生有言,矫枉必过正,朕以为革除宿弊,补义官一体废除,改土归流,用万太宰所言之法,任期满九,则加恩科特赐进士。”
  
  张居正上过一道《陈六事疏》的奏疏,这本奏疏,就是张居正新政的纲领性文件,而矫枉必过正这句话出自张居正议论修省。
  
  陈六事第一事就是固邦本,曰:然臣窃以为矫枉者必过其正,当民穷财尽之时,若不痛加省节,恐不能救也。伏望皇上轸念民穷,加惠邦本,于凡不急工程,无益征办,一切停免,敦尚俭素,以为天下先。
  
  张居正对皇帝明确要求尚节俭,这回旋镖,已经打在了张居正身上,哪有为了躲避给白银恩赏,偷偷躲在文华楼里用千里镜看热闹的皇帝!
  
  朱翊钧不喜欢万士和用出身看人,毕竟现在大明考成法之下,连吏员都能得到官身,官吏自古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张居正以祖宗成法为由,打破了上升的通道。
  
  万士和这一句话可是要得罪不少人。
  
  可是朱翊钧还是同意了万士和的想法,一刀切,先除了宿弊,把这个卖官鬻爵给废除了,影响到改土归流,就用特赐恩科进士去庆赏威罚,继续推行。
  
  解决一个矛盾,会出现新的矛盾,这是必然,卖官鬻爵已经发展到了贷款交纳义官之价,而后从百姓身上搜刮的地步了。
  
  而且这笔账不过朝廷账目,就代表着无从稽查,即便是在地方也是一屁股的烂账,这已经到了不得不为、势在必行的地步了。
  
  “臣等遵旨。”吕调阳见陛下综合了大家所言,仍然要革除宿弊,那就停止义官官身就是,官身的印绶和冠带出自朝廷,朝廷收紧了口袋,的确可以对卖官鬻爵之风进行肃清。
  
  吕调阳在吏部部议的奏疏上总结了后写在了浮票上,朱翊钧拿起了万历之宝,盖在了奏疏上,文渊阁会拟旨,传递四方。
  
  有舍才有得。
  
  万历初年不是晚明,皇帝的圣旨,朝廷的令制,还有极大的行政力量,在万历十三年后,行政力量开始以断崖式下跌,最终失去了掌控天下的威能。
  
  军权、财权、人事权,是三个很重要的显性权力,万历皇帝将戚继光流放广州,而后罢官,张居正给万历皇帝留下的十二万京营,开始欠饷,京军逃军者众,这是军权的丧失,而废一条鞭法、废清丈还田成果,则是财权的丧失,废考成法、废草榜糊名、底册填名,则是废了人事权。
  
  “礼部尚书马自强陈奏请命选官、提学官考矛盾说与算学。”吕调阳拿着一本奏疏,继续收紧口袋,收紧选官任事的门槛。
  
  “考题谁来出?”王崇古手向前伸说道:“无论是谁来出,必须要过陛下朱批为宜。”
  
  “目前暂定陛下来出题。”吕调阳回答了王崇古的关键提问,对选官、提学官的矛盾说、算学的考校,考卷出自哪里,谁来监察,就成了问题。
  
  朱翊钧满是遗憾的说道:“如果先生还在朝,那自然是先生领着国子监、翰林院出卷,朕来审定,一如科举,可是先生不在朝堂,朕德凉幼冲,只能如此了,诸位勿虑,并非出自内署,而是出自皇家格物院。”
  
  皇帝出卷,皇帝审定,皇家格物院负责试卷的印刷、组织考试,而京营负责安保,皇帝遣人判卷。
  
  这是马自强给出的流程,如果张居正在,出卷则是文渊阁、翰林院、国子监出卷印刷,组织考试也是国子监翰林院推行,没有皇家格物院什么事,但现在这个局面,皇帝对臣子不信任,张居正不在朝,就只能这么办了。
  
  这就是皇帝心里拧了疙瘩解不开,刺王杀驾是皇帝振奋的开始,而张四维大火焚宫,烧掉了皇帝对朝臣最后的信任,再到西山袭杀,皇帝对朝官已经全然变成了怀疑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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